半味谷的稻麦共生株长到第五年，结出的果实开始「变形」——凡世的稻穗会突然冒出颗魔界的麦粒，魔界的麦穗里常裹着粒凡世的稻谷，连脱壳后的米都带着奇异的纹路，煮成饭时，一碗里能尝出五种味：凡世的米香、魔界的焦香、妖界的果香、天宫的清冽，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「人间味」，像灶膛灰混着汗珠子的暖。\x.i?a*o+s·h~u_o￠h·o/u_.`c^o?m-

阿木把这种米叫做「无常米」。「它不按常理长，就像人心不按剧本走，」他蹲在谷仓里翻晒新米，米粒在阳光下闪烁，有的白如天宫云，有的黑如魔界石，「可正是这不按常理，才长出独一份的味。」

这年冬天来得早，半味谷下了场三界混融的雪——凡世的雪片、魔界的冰粒、妖界的霜花、天宫的云絮搅在一起，落在稻茬上，竟让残株抽出了新苗。小丫的女儿踩着雪来送新酿的「无常酒」，酒坛上没贴标签，只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：「这酒没方子，想加什么加什么，昨天加了灵果，今天加了雪水，明天说不定加你谷里的土。!w.6¨1+p`.￠c.o′m¨」

酒开封时，香气漫过谷仓，让囤着的无常米突然「活」了过来，米粒在麻袋里滚动，撞出「叮叮当当」的响，像无数个小铃铛在唱。有粒米滚到魔界老者的手背上，竟化作个极小的人影，是当年那个给老者塞干粮的凡世农夫，人影张嘴说了句话，声音细如蚊蚋：「饭要趁热吃，仇要冷着放。」

老者的手抖了抖，把那粒米埋进雪地里。来年春天，埋米的地方长出株更奇特的苗，茎秆是凡世的青，叶子是魔界的紫，顶端却开了朵妖界的狐狸花，花心里蹲着只巴掌大的小兽，是当年味信箱里的土拨鼠与石鼬后代，正抱着颗灵果啃，果核掉在地上，裂开的缝里钻出条天宫的云丝，缠上了苗的根。

「这哪是苗，是个小三界啊，」林七来看苗时，小兽突然跳到他肩头，往他手里塞了片花瓣，花瓣上印着行字：「无定形，才是真形；无常味，方是本味。!q_i_x′i^a.o-s!h~u\o`..c,o￠m+」他把花瓣夹进《三界味经》，那页纸突然变得透明，能看见后面所有的故事：张婶的腌菜坛、王二柱的炖肉锅、雪璃的冰魄铃、阿木的蒲公英……原来所有的片段早就在纸页背面纠缠，只是从前没看透。

半味谷的名声渐渐传开，来的人不再只为学手艺，更多是来「找味」——有个仙官想找回未成仙时母亲做的野菜团子味，在谷里住了三个月，最后在凡世农夫的糠麸饼里尝出了；有个凡世书生想忘掉战乱时的血腥味，喝了半季无常酒，发现那味道早混在魔界的灵菇香里，成了淡淡的暖；还有个妖界的老狐狸，找了百年失散幼崽的奶香味，竟在小丫女儿熬的米汤里品到了，米汤里加了半味谷的溪水，溪水里有幼崽当年掉的根绒毛。

文曲星在经卷里添了篇《无常记》，写的不是做法，是「找味的法子」：「想找甜，先尝三分苦；想寻暖，先经半分寒；想记起谁，先忘了谁的好与坏，只留那口最真的味。」写罢，他把笔扔进半味谷的溪水里，笔杆泡得发涨，再捞起时，笔尖竟开出朵稻花，写出来的字都带着谷里的风。

雪璃的冰魄铃在半味谷的溪涧旁结了串冰铃，每个铃里都冻着种「未完成的味」：没腌透的咸菜、没炖烂的肉、没酿熟的酒。「这些味才最动人，」她给冰铃系上红绳，「就像没走完的路、没说尽的话、没消弭的怨，留着点缺憾，才让人有念想，有盼头。」冰铃在风里轻响，没腌透的咸菜透出鲜，没炖烂的肉飘出香，没酿熟的酒泛出甜，竟比完成的味更勾人。

秋收时，半味谷办了场「无谱宴」——没有固定的菜谱，谁带来什么就做什么，凡世的萝卜炖着魔界的灵菇，炖到一半加把妖界的笋，快出锅时浇勺天宫的仙露，味道竟出奇地和谐。席间有人问阿木：「这宴没规矩，不怕乱了味？」

阿木正给老者盛汤，汤里漂着半片稻麦共生株的叶子：「人间哪有那么多规矩？娘的菜盐放多了，你笑着说咸得够劲；爹的酒酿酸了，你咂着嘴说酸得提神。味乱了不要紧，心连着就好。」

老者喝着汤，突然指着远处的无名树笑：「你看那树的影子，早上像凡世的灶台，中午像魔界的祭坛，傍晚像妖界的洞府，夜里像天宫的玉座，可它说到底，还是棵树。我们啊，折腾来折腾去，不就想做棵扎根的树吗？」

月光升起来时，众人围着篝火唱歌，没人起头，没人指挥，调子有凡世的、天宫的、魔界的、妖界的，却奇异地合在一起。篝火里爆出颗火星，落在《三界味经》上，把最后一页空白处烧出个小洞，洞的边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