莲心将佛珠放在案几上，“皇后娘娘死前说，愿嬿婉诸事顺遂，平平安安。”

魏嬿婉踉跄后退，这才恍然大悟，皇后欲言又止的眼神，此刻终于有了答案。

那不是将死之人的恐惧，而是对挚友的牵挂，对未竟之事的遗憾。

交代完皇后遗言，莲心深呼吸几口，眼中满是泪水，她强掩哽咽：“嬿婉，其实那‘醉仙桃’是我亲手掺进香里的。”

魏嬿婉猛地往前走了几步，一脸震惊。

“那日娘娘特意召我去岱山，说是要为七皇子祈福。我虽然己经出宫，但是依然去了。”

她下意识地去摸腕上狰狞的疤痕，“因为王钦那畜生每夜折磨我的声音，至今还在我耳边回荡。所以我本打算借机在厢房里动些手脚。”

莲心的声音突然哽住，泪水终于滚落，“可娘娘见我来了，她将‘醉仙桃’交给我，只说了一句……”

魏嬿婉突然明白过来，颤抖着接上话：“她特意给你准备的？”

“娘娘说她叫我来就是让我来做这个的……这是她欠我的。”

殿外风声呜咽，莲心擦干脸上泪水带上斗篷帽子，留下了句“今晚我便离宫，她欠我的算是还清了。”便离开了。

一时辰前，养心殿内，莲心跪在殿中，双手呈上一个木匣。弘历掀开匣盖，三封书信整齐地码放着，那熟悉的簪花小楷刺得他心口一疼。

最上方那封赫然写着“皇上亲启”。他急急拆开火漆，富察琅嬅清秀的字迹跃入眼帘：

“臣妾自知大限将至，特留此书。身为中宫却未尽其责，实愧对皇上恩宠。近日发觉太后在香中掺毒，恐有不测……”

“砰！”

龙案被拍得震天响，茶盏翻倒。弘历眼前浮现琅嬅死后青紫的唇色，想起太医们闪烁其词的诊断。

原来他的结发妻子，竟是被生生毒杀的！

第二封信是给魏嬿婉的。弘历展开信纸，“嬿婉见字如晤。本宫去后，望你珍重自身。愿你此生顺遂，福寿安康。”

字字温柔如她平日说话的模样。

最后一封写给永琏与和敬：“吾儿须知，额娘虽去，心常相伴。永琏当勤勉向学，和敬需谨守闺训。你二人要互相扶持，孝顺皇阿玛。”

信笺上有几处晕开的墨迹，弘历仿佛看见深夜烛光下，那个病入膏肓的身影如何强撑着一笔一划写下这些嘱托，坚持要把最后的牵挂留给至亲之人。

可为什么？

为什么没有留给弘历的话？

“早知失子兼亡母，何必当初盼梦熊？”他死死攥着信纸，指节泛出青白。窗外凤船停泊的方向漆黑如墨，再不见那盏总为他亮着的宫灯。

泪在眼中转了几转，终是没敢落下。可他是皇帝啊，老祖宗规矩记得清楚：唯太后、太上皇驾崩，天子方可落泪。如今皇后走了，他却连哭的资格都没有。

“都退下。”

殿内侍候的宫女太监如蒙大赦，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，唯留下进忠还跪在原地没动。

当最后一道殿门合上的声音传来时，弘历猛地攥住御案边沿，指节泛白，喉间滚出半声呜咽，又生生咽下，如骄龙失去了盒中最宝贵的明珠。

弘历再开口时，嗓音己沙哑得不成样子，“传旨，太后一心向佛，朕感其诚。即日起移驾太行行宫清修，为万民祈福。”

一字一顿，每个字都像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，“即刻启程回京，沿途官员，素服跪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