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音很轻,被外边的杂音给掩盖了。
窗外,隔壁总领事馆大院子里的夜灯在空中射出一道白皙的光芒,街道对面的商铺们熙熙攘攘,叫卖声、吵闹声并没有因为这个时间点而流逝,反倒是越来越热闹。
就这么过了几分钟,张扬慢慢平静下来。
“陈警官,见笑了。”张扬转过身来,神态已然恢复了正常,那位独立的、敏锐的、决绝的女记者又回到了她的身上。
“多讽刺啊,以前我们卧底黑煤窑、揭露地沟油、报道拐mai妇女儿童,把命搭在刀尖上把这些社会阴暗面曝光出来,然后就等着政府用雷霆之力把他们全砸下来,把那些个肮脏的、丑陋的废物全砸个稀巴烂。”
张扬的语速很快,一句接一句:“我们.我们只需要点起那火,照亮那黑暗就行了,后面自然有政府出面来收拾残局,推动改变,拯救百姓。”
她走到陈书对面,忽的一下快速、有力的坐在椅子上。
在房间暖黄色的灯光下,张扬的脸上没有泪水,只有一种被现实反复捶打后的疲惫和近乎残酷的冷静,一位知名女记者该有的冷静。
暴风雨前的冷静。
张扬一下一下,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茶几,朝着坐在对面的警察吼道:“陈警官,这里是哪里?这里是缅北!这里是远离华国的异国他乡!谁来保护我们?谁来把这些恶心人的玩意儿给砸碎?谁能出来收拾残局,推动改变,拯救百姓?”
“是指望当地警察能冲进电诈园区伸张正义?是指望大使馆按部就班的给当地政府发几份措辞严厉的外交照会?还是指望你口中的需要无数个协调再协调、准备再准备的联合行动?”
“陈警官,我不是第一天跑新闻的新手记者了,我比你更清楚政府体系的齿轮转动有多慢!我更清楚那些军阀将军和电诈头目的眼睛里只有美金!你指望他们跟你讲法律,讲程序?你指望那些当地警官会真心诚意的配合我们去干掉自己的金主爸爸?”
啪的一下。
张扬双手拍在茶几上,支撑着她的上半身抵在陈书面前,两个人近的连鼻子都快贴上了,重重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碰撞在一起。
她瞪着那双大眼睛,带着浓烈的化不开的嘲讽,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:
“警官,我的陈警官,请问你是在哄小孩吗?”